母親的禱告

974到3500的神蹟

974到3500的神蹟

文:小樺醫師    

看著兒子熟睡的臉龐,胖嘟嘟的臉蛋,嘴角還掛著一滴口水,我翻出了手機上幾個月前八百多克身上都是管子的照片,這幾個月奇蹟一般的每一天在腦海中流轉了好多回,點點滴滴刻在心版上,印製成每天的感謝…。

才二十週,要終止懷孕嗎?

二十週時,肚子不尋常的下墜感,現在回想起來是母子相連,聽見的那微弱的呼救聲,提早去產檢的靈感,讓我抓住了最後的機會。超音波上看見已經打開的子宮頸,婦產科醫師面露難色地說:『現在才20週,就算做手術綁起來,也要一直臥床安胎,太難了!而且如果從孩子出生會死掉的20週,安胎到24週,好啦!那會活,可是很可能有後遺症,這樣你願意嗎?你已經有兩個孩子啦,還是就終止懷孕呢!?』同為醫療人員的我,常常“恐嚇”病患的我,怎麼會不知道婦產科醫師的擔憂?

如果能夠忍耐,是為了希望,但是如果忍耐的結果是磨耗希望呢?能安胎到幾周、做手術的成功率、孩子能否健康,這每一個媽媽最想知道的問題,我們只能用醫療的機率來回答,而機率無法回答每一個唯一的未來!

      放棄,可以不用面對漫長的等待,

      放棄,可以不用擔憂即使盡力但未盡人意的結局,

      可以不用面對做決定百轉千迴內心的煎熬、自責。

在掙扎中抉擇

 “要照顧自己身體,也要好好照顧大的孩子啊!安胎太辛苦了” 那樣的聲音在腦海中揮之不去!“順其自然”的放棄,似乎是比較容易的決定!然而,在我心底浮現的是,主,最後都沒有放棄,即使犧牲,也要緊緊抓住生命的堅決的身影,我想在腦中、在生活中確確實實承裝這樣的主。

接受了婦產科醫師所謂的“死馬當活馬醫”的手術,把已經打開進入產程的子宮頸扎實地綁了起來,“乖乖”地開始過著以天花板為風景的臥床生活,希望“逆轉”進入產程的子宮頸,而得到生命的“勝利”。

      已經打開的子宮頸無法逆轉,是想法與生活的逆轉勝

想法與生活的逆轉勝

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,而是廁所明明在隔壁,卻不能下床,這就是安胎的媽媽真實的告白。用“坐牢”都難以描述那樣的狀況,婦產科醫師認真地告訴我:“很多媽媽兩天就受不了,如果放棄不用感到罪惡感,絕對臥床對一個健康能走能跳的人來說絕對是酷刑。”      

       但是,這時主讓我想起了在監獄中寫下聖經的保羅。

      <人>會隨著如何對待和使用而不同,

      <環境>也會隨著如何對待和使用而不同。

於是這裡不再是安胎的病床,是因為抓住機會而能懷抱希望的地方,是等待與愛人見面前忐忑打扮、寸步不離的妝台,是能夠心無旁鶩與主對話的內室。

第二次的安胎手術

兩個禮拜“模範”的安胎,卻無法抵擋不可逆轉的子宮頸,超音波的影像隱約看見手術縫線在托撐胎兒的子宮頸上端,無力地成了漏斗一般的形狀,像是在齜牙裂嘴地嘲笑著我的自以為是。要不要接受第二次的手術,搏一次盡力? 沒有對錯,只有決定!隨著時間,無法回頭,只能硬著頭皮前進。

第二次手術當下是成功了,但三天後破水。沒有時間思考“早知道”,也沒有機會懊惱、後悔,或是問自己第二次手術的決定是“對”的嗎?只能再次地走上稜線,一邊是沒有即時拆除子宮頸的綁線,進入產程後對母體的傷害,另外一邊是拆線後可能馬上面臨的早產。一邊是即使醫療介入也只是有限的幫助,一邊是為了給予孩子多一秒在子宮成長的機會,一分一秒增加的感染的風險與茫茫的未知!

雖然孩子能多在肚子裡一天就多一分健康的機會,但每天下班時間一到,躺在病床上,“不用上班”的我沒有平時下班的雀躍,因為深知夜越深沉,值班人力越吃緊,僅有的值班人員的精神正一點點流逝。這是醫療現況,是醫護人員都已經被逼催到極致的無奈。醫護人員與病人的雙重身分的我,因為瞭解而感到害怕,因為了解而不忍苛責。我只能拜託主,從過去到現在,總是透過時機來動工的主!最了解時機的主!“拜託,孩子一定要在人力充足的白天來到啊!”

       “生下生命才會看見神蹟!”

終究要面對的早產

再怎麼不願意,再怎麼固執地想要靠著“意志力”再撐三個月!身體的發炎指數不會騙人,破水後身體必須對抗感染的訊號,誠實的啟動了產程。夜裡,雖然一個個波峰微小到子宮壓力感應器幾乎可以忽略,但是頻率越來越規則,收縮強度越來越大,我的專業與身體告訴我,就是這個時候了!在最好的時機接受了最適合的麻醉方式,等到了出國回來的婦產科醫師,等到了小兒科人員最充足的白天!剛出世的孩子得到了最好的急救與治療。

人們總是認為紅海分開、潮水停止、發生了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,這樣才是神蹟。我也曾經希望已經無法再承載胎兒而破水的羊膜,能自動修復。那時的我把腦中的醫學“常識”放在一邊,只想要祈求一個“神蹟”。

祈求神蹟出現

      我很想相信主會全然醫治,但其實,面對身上插著管子,我無力保護到最後的孩子,腦海中關於早產兒的後遺症的數據影像真實地化成恐懼。

      我說,感謝主,讓孩子出生在最好的時機,但其實,我壓抑著不去追問為什麼沒有發生可以安胎到足月的“神蹟”呢?

      我說,如果神全然醫治,我會一輩子見證神,但其實是我丟棄了愛主的純粹,變成“拿到糖才要乖乖”的交換式的信仰。

      我想起曾經看過的那些父母,養育先天缺陷的孩子,即使心力交瘁,卻未曾失去愛的模樣,我其實沒有把握。

所謂的神蹟

      在主面前,我將這一切心情毫無保留地傾訴,彷彿能感受到主手裡的溫度,祂說:

      <神蹟>就像樹木生長、季節來臨,

      就像日升日落,也像開花結果時經歷幾個月的時間來長大一樣,

      會一點一點、漸漸地成就。

加護病房外,夏天喧鬧的蟬鳴漸漸變得寂靜,阿勃勒盡力閃耀的金黃,由欒樹的火紅接手。紅通通小小的身軀,漸漸有了鼓鼓的臉頰,漸漸的保溫箱“超載”,漸漸地成了手上沉甸甸的幸福。小小的嘴,度過了插著呼吸管的時期,漸漸的成了保溫箱裡哭聲,漸漸地成了無法忽視“開飯”的鬧鐘,還有多久會嘟著小嘴kiss-Bye?還有多久會開口吱吱喳喳地問為什麼呢?度過了脫水、呼吸窘迫、壞死性腸炎的一個個危機,主所應許的,一點一點,漸漸地成就了生命的美好。

       原來,因為有主,每一天,都是神蹟。

       原來,主有我的每一天,就是神蹟。